拜別了陸師傅,林強快速撥通了一個電話,正是錄像中坐在林強不遠處工位的同事。
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
等待音響了很久。
「對不起,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幾桶。sorry,you……」
林強迅速撥打了第二位同事的電話。
結局相同。
林強收起手機,皺眉站在原地。
他想到了這種可能xing,但沒想到這麼徹底,自己調職時的八卦傳得沸沸揚揚,這件事連分行的許多人都知道,難道普天之下,就沒有一個肯說出事實的人了么?
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……
當所有人口徑一致的時候,唯一的異類就成了錯誤。
眾口一詞,雖金石亦可熔化;多人毀謗,縱骨肉亦遭毀滅。
難以想像,這麼明明白白的一件事,怎麼可能往這個方向發展?
正此時,陸師傅追了上來,將他的棕sè的舊公文包塞了過來:「包落下了,走得太急了啊,話說這你包,也太破舊了吧?」
「哦,不好意思……」林強接過公文包,撣了撣,再次感謝。
陸師傅打量著林強的樣子,苦笑道:「看樣子,是不順利了。」
「嗯。」林強老實作答,「沒關係的,那麼多人知道,總有辦法……」
「這條路,可沒那麼輕鬆啊。」陸師傅嘆了口氣,「屈原,你知道的吧。」
「那是,端午節假ri多虧了他老人家。」
陸師傅笑道:「哈哈,都知道他死了,可誰知道他為什麼死的?」
「這個還真知道。」林強剛好聽邱之彰聊過這段,當即答道,「楚懷王聽信讒言,疏遠忠臣,去了屈原的職,將其流放。最終秦軍攻破楚國京都,屈原不忍看國亡,遂投江,與國同亡。」
「故眾口其鑠金兮,初若是而逢殆。」陸師傅感嘆道,「天下人都知道屈原是忠臣,主張聯合他國抗秦是楚國唯一的出路,只因帝王周圍的大臣眾口鑠金,顛倒是非黑白,屈原的主見才成為主公的麻煩。屈原一直在做天經地義的事情,卻反倒遭殃了。」
「真是個可惜的忠臣啊。」林強搖了搖頭,「不過現在早已不是君主ducái的時代,如果進讒言就可以成功的話,我寧可每天侍奉君王洗澡更衣。」
「哦?」陸師一時間傅大跌眼鏡,他本以為林強是個剛正不阿的傢伙,卻不料說出這種有違風骨的話,「你這麼說……也過頭了……」
「不過頭的。」林強朗然說道,「既然他的主見是抗秦,他也知道周圍群臣都是明哲保身,貪生怕死之流,為了達成目的,就該不擇手段,即使偽裝成求和派,待掌權後再露出真面目也可以;即使假裝儒弱,發起政變也可以;即使給主君當寵男,將他刺死也可以。正直這種品質,只有在你死了以後才會被歌頌。因此即便他名垂青史,卻依然無法改變楚國滅亡的結局。補充一句,我尊重他,非常尊重。」
「……」陸師傅皺眉看著林強,半晌後啞然一笑,「看來是我多慮了,有需要幫忙的,再來找我吧。」
「多謝陸師傅。」
中午11點45分,薊京分行地下食堂,羅莎、錢才、聶曉峰與林強坐在同一張桌子前,周圍的桌子皆是空的,分行的其他人有意避得很遠,這件事,可是危險的八卦,簡直就是長滿了尖刺的火焰仙人掌,一般人是萬萬不敢觸碰的。
羅莎依然翹著二郎腿,用滿是戒指的手指夾著筷子,無聊地擺弄著飯菜,她旁邊的錢纔則是大口吃飯,看上去胃口不錯。
聶曉峰雙手死抓著褲子,筷子連動都沒動。
林強嘗了一口糖醋裡脊,當即贊道:「還是分行的伙食好,天天吃旁邊小攤子的外賣,都快忘了這味道了。」
「呵呵,你想的話,可以常來啊。」羅莎笑著將自己盤中的裡脊肉塊夾給林強。
「多謝。」林強也不忌諱,大口吃了起來。
「據說建工銀行的伙食,比我們這裡還要好呢。」羅莎有一搭無一搭地說道。
林強心念一動,果然,閑聊中羅莎開始引導話題方向了。
「我有個同學在那裡,偶爾過去吃過,那可完全是餐廳的水平。」羅莎說著,又抵著額頭道,「沒記錯的話,建工銀行的融資部好像在招人……」
錢才當即皺眉笑問道:「羅主任,在咱們這裡說這個不合適吧?」
羅莎攤開雙臂,一副不解的模樣:「哪有,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前途在努力的么,有更好的職位,為什麼不去?」
她又轉向林強與聶曉峰:「你們如果有意向的話,我可以拜託我那個同學行個方便,直接面試。」
聶曉峰顫顫點頭:「謝謝羅主任……」
「你不行。」羅莎趕緊擺了擺手,「現在這件事沒解決呢,你沒法走。」
「林強也不行吧?」錢才笑嘻嘻地問道。
「這個……倒不一定。」羅莎思索道,「林強雖然跟事情有關係,但畢竟出事的時候,他已經離開融資部了,不會負主要責任,就此離去的話,也是沒法追究的。他只需要說清楚事實就可以走了。」
「哦?沒法追究?說出事實就可以走了?」錢才頗為驚訝地問道,「這樣就可以避開責任了?」
「根據我的經驗來看,是的,他畢竟不是直接參与者。」羅莎使勁點了點頭。
二人不再說話,只頗有意味地看著林強。
三言兩語間,林強已經看透了二人計劃的全貌。
簡而言之,為了讓錢才盡量脫罪,他們總共有三個步驟要走。
第一,顛倒輿論,讓所有當事人閉嘴,跟著他們的說法走,將主要責任壓在聶曉峰身上,次要責任壓在自己身上。不過任憑他們再怎麼努力,這件事也斷然無法完全推在遠在龍源的自己身上,這麼做,只是為了造成壓力。
第二,讓自己迫於壓力,感覺無路可走,不得不選擇逃避,最終妥協於羅莎的關係,轉投建工銀行。
最終,只要自己走了,就再沒有與錢才對立的當事人,他們可以盡情地打扮事實,而自己則迫於羅莎與建工銀行人際上的關係,甚至會幫錢才說話,反正人已經走了,甚至可以往自己身上攬一些不疼不癢的罪名。
這一步一步完全達成的話,雖然錢才依然要負責任,但極有可能從刑事轉為普通,可以規避牢獄之災,只在行內進行一定懲罰。
如果跟著他們的節奏走,那麼……
自己就完蛋了。
羅莎當自己是和聶曉峰一樣的小孩么。
離職就可以脫責,錢才為什麼不離?拋出餡餅,略施小惠引人上鉤,然後一步步將其掌控,想必就是這麼掐住聶曉峰的吧?
新仇舊怨在此,羅莎這個人,根本完全不能相信。不按她的節奏走,自己完全無罪,一旦妥協於他們捏造的事實,那麼自己就真的完蛋了。建工銀行的職位與逃避責任完全是個美麗的陷阱,將自己誘入他們jing心設計的深淵。
「今天下午可以簽聘任合同么?」林強抬頭問道。
「嗯?」羅莎不解。
林強加重語氣,再問了一次:「如果羅主任舉薦我去建工銀行的話,今天下午可以簽聘任合同么?」
羅莎乾笑一聲:「……這……怎麼可能這麼快么,常識來說,從看簡歷……面試到入職手續,至少要兩周吧?」
「可是這兩天就要行內問責了吧?三天內審計署就會入駐調查了吧?」林強轉而問道,「羅主任想幫我另覓新枝,可依然無法擺脫這次的事情啊?」
「咳……」羅莎楞了楞,而後笑道,「你這是不放心我的同學么?我帶個話,加上你的工作經驗,沒問題的。」
「那麼作為羅主任幫忙的答謝,我理應承認你們的事實吧?」
羅莎連連擺手笑道:「呵呵,你這麼明事理,當然好。」
錢才也附和道:「林強啊,冤家宜解不宜結,這件事,咱們就這麼過去吧,死抓下去,對誰都不好,對吧?」
林強沒有理會二人,轉頭沖聶曉峰問道:「你也是這麼想的?」
「林組長……這……」聶曉峰低著頭,滿臉皆是痛苦的皺紋,支支吾吾地答道,「這……都是沒辦法的事吧……我已經是事件的主要責任人了……應該考慮以後的事情了。」
「以後的事情?牢中的事情么?不想跟變態同xing戀罪犯關在一起撿肥皂么?」
「…………」聶曉峰的瞳中充滿了恐懼,頭又埋下了一些。
錢才見狀,匆匆勸道:「林強,你言過了,誰說要坐牢了。」
林強微微眯眼,果然是這個伎倆,自己已經戳到錢才的痛處了。
「哦?」林強瞬間反問道,「我剛剛問過審計署的人,這件事已經上報給國務院了,毫無疑問,這已經上升到了嚴重刑事金融犯罪的級別,幾乎肯定……哦不,是絕對肯定會有人坐牢,至於是5年,10年,還是20年,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。」
「林組長……」聶曉峰顫顫抬頭,「你說的是真的么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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